美国白宫最近发布了拜登政府的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。报告称，在俄乌冲突可能长期化的背景下，美军的战略重点将继续聚焦大国竞争和“中国的挑战与威胁”，并为此进行一系列准备和战略调整。在战略调整中，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多域作战构想。其实，对美国而言，多域作战构想并非是一个新概念，早就有之。今年10月11日，美国陆军多域作战的条令——新版《野战手册3-0》也已经正式问世。 那么，多域作战构想将如何改变现代战争模式？对我军建设发展又带来哪些启示？ 敬请关注《国防时空》一南军事论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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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料图：美国陆军新版《野战手册 3-0》（来源：国防科技要闻）

周宇婷：据美国媒体报道，经过5年多时间的筹备，美国陆军新版《野战手册3-0》，也就是多域作战条令上个月正式出台。这份长达280页、共8个章节的作战条令，对多域作战概念进行了详细阐述，将成为未来美陆军的行动指南。而早在2017年，美国陆军就提出过“多域战”概念，鼓吹在地面、海上、空中、太空乃至网电空间，与“大国对手”进行较量。有评论认为，相比早先提出的“多域战”概念，《野战手册3-0》让多域作战的规划变得越来越务实。一南教授您对此怎么看？

金一南：是这样的。此前“多域战”更大程度上是一种设想，而现在已经成为一种现实。作为一种面向未来的作战模式，多域作战理论认为，美国陆军未来作战将同时涉及五个维度的领域，即陆、海、空三维领域，再加上太空和网络空间共五维领域。长期以来，美国陆军主要是进行陆战，而现在强调陆军部队要统筹考虑其他四个领域的作战，包括其他四个作战领域对陆军的影响。

其实，多域作战的概念已经在乌克兰战场初见端倪。表面上看，俄罗斯陆军也好，乌克兰陆军也好，主要都在实施地面战斗，而实际上，空中、太空、网络等各个维度也都介入了陆军的作战。以乌克兰方面为例，太空中有美国各种侦察卫星，空中有北约的预警机，还有北约在比利时、波兰的大型超算系统。这些超算系统可以对乌克兰所获得的信息实时进行统计分析，并分门别类地进行筛选、识别、归类，形成一个清晰的、透明的战场。目前来说，在北约支持下，乌克兰军队实际上就是在实施多域作战。北约依托强大的科技和军事实力，把太空、网络空间、空中、地面的力量全部结合在一起，表面上看，是乌克兰的火箭炮、火炮在对俄军实施精确打击，而精确打击的背后，是有无人机在空中引导，而无人机又与北约的网络连接在一起。所以多域作战的理论就是，即使是实施陆战，也是多维空间、多个作战领域的能力同时在起作用，在影响陆上作战效能的发挥。

资料图：美国非洲司令部下属的“非洲之角”联合特遣部队士兵参加训练（来源：中国军网）

周宇婷：与乌克兰军队相比，俄军在总体实力上应该具有一定的碾压优势，但在实际冲突中，乌克兰因为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全方位的信息情报支持，因此掌握了战场的制信息权。据俄罗斯披露，乌克兰对俄罗斯克里米亚机场的空袭、对俄罗斯大型军舰和港口的袭击、对俄罗斯铁路系统的袭击等等，背后都离不开美军情报信息系统的支持。那么一南教授，这是否意味着现代战争的作战样式、战场决定因素都在发生着变化？

金一南： 作战样式的变化、战争形态的发展，自有战争以来，从未停止。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，战争模式的发展，很大程度上是随着火力的增强而变化。在冷兵器时代，作战样式很简单，士兵手持大刀、长矛进行冲锋；到了热兵器时代，枪支、火药、弹丸出现了，杀伤力就增大了；到了一战的时候，机关枪的发明使火力能够实现连射，杀伤力更大；而到了二战时期，坦克、装甲车的出现，让很多古老的兵种逐渐消失。比如，挥着马刀的骑兵就消失了。这是因为，骑兵无法应对对方强大的火力杀伤。同样，二战中还出现了大规模集团作战，动辄就是数十万人的作战，但是这一场景在目前的乌克兰战场却没有出现。相反，乌军都分散成分队，基本上每个分队只有十几个人、不超过五六十人。为什么要做这种分布式部署？就是为了避免俄军的火力杀伤和俄军大规模的围歼。俄军的坦克、装甲车很厉害，曾被称为“红色坦克铁流”。所以俄军在俄乌冲突中多次企图用这一优势围歼乌军的有生力量，但是乌军由大化小、化整为零，这样就使俄军围歼他们的目的很难达成。

但是我们也要看到，分布式作战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，就是当部队分布得很散时，能不能再把他们高效地集中起来。而在这个过程中，通讯联络就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。表面上看，陆域变成分队级以后，分布得非常松散，但他们是有机联系在一起的。他们都是巨大网络空间中网格上的一个节点，各个节点、各个网格互相知道对方。美国的数字化作战理论，就很好地回答了三个问题。第一，我在哪里；第二，友邻在哪里；第三，敌人在哪里。回答完这三个问题，即使队伍分得很散，但是散中不乱，也是一个整体。

所以美军的多域作战理论，首先要做分布式的部署、分布式的杀伤，而支撑他们作战的就是有效的信息网络，也就是美军新版作战条令中的关键技术环节，即通讯环节、数据链环节。这些数据链环节，在为自身提供行动支持的同时，还要避免对方介入，避免对方掌握信道、窃取情报、掌握位置、杀伤人员。据报道，俄乌冲突中，俄军的通信网络，俄军的数据链，曾经被乌军和北约的技术侦察手段侵入，导致对方能够准确掌握通信者的准确地点，然后呼唤精确火力对俄军进行大规模的杀伤。由此可见，在现代战争中，通信设施至关重要，通信设施的安全更为重要。数据链不单单要完成通讯，还要切实维护自身的安全，才能有效地保护自己，杀伤对方。

资料图：作战领域与维度示意图（来源：国防科技要闻）

周宇婷：可以说，多域作战概念如今正在俄乌冲突中得以实践运用和战场验证。美陆军参谋长詹姆斯·麦康维尔称，新版《野战手册 3-0》的推出是美陆军转型发展史上的里程碑。那么，美军这个新版野战手册对我军的建设发展能够带来哪些启示？

金一南：西方军事战略学的鼻祖克劳塞维茨写过一本书《战争论》，书中讲到，传统战场中布满了战场迷雾，充满了不确定性，指挥员最重要的一项工作，就是如何作出有效的决策。但是，今天的战场变得越来越透明。太空卫星、高空侦察、无人机侦察、电信截取，还有陆军行军过程中使用手机进行拍摄，使用各种传感器的探测，包括相关信息的汇总，战场的一举一动，可以说都变得透明化了，不但在一线的军人能看到，后方的保障人员从电视屏幕上也都能看到。

仔细分析，战场透明与科学技术的发展密切相关，伴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，信息技术的高度发达，致使当今的战场变得越来越透明。我们也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努力，而且还必须防止单向透明。中国《孙子兵法》提出“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”，我们一定要了解对方作战理论的变化、作战手段的变化。包括美军新版陆军手册里提出来的一些理念，关于战争形态、作战方式等方面的新理念，都值得我们思考和改进，尤其是一定要从技术环节加以改进。

总的来说，美国最近发布的新版陆军手册，不是一个简单的政治理论或者军事理论问题，这些理论都是由现代高新技术来支撑的。真正推动军事理论和作战方式发生变化的还是技术因素。我们回顾历史会发现，从冷兵器到热兵器，再到连发兵器、后膛兵器，进而发展到装甲兵器、核武器，现在是信息武器，将来是人工智能武器，所有技术领域的重要变化，必然要引发作战模式发生重大变化，从而引发军事理论发生重大变化。所以，美国陆军此次推出的新版陆军作战条令，表面上看是陆军作战理论发生变化，但是推动理论发生变化的，是技术手段和作战模式的改变，这些情况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。

（央广网·军事频道 记者：周宇婷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