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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刘希

儿时在乡下,乘凉的必备工具当然是竹床。

但凡酷热的暑气还未消散,屋子里就异常闷热,像蒸笼一般,急匆匆吃过晚饭,各家各户都迫不及待地把竹床搬出来乘凉了。

我们队里的房子,全都依路而建。大路一边是房屋,一边是灌溉用的水渠。房子一家挨着一家,几十户集中住在一起,生活很是方便,常常是“一家有事,八家支援”,邻里关系十分和谐。夏日的傍晚,家家户户都喜欢把竹床搬到屋前,一张竹床挨着一张竹床,摆成了一个“竹床阵”。“竹床阵”里最多的是摆“龙门阵”,聊聊东家的事,侃侃西家的事,一些计划与筹谋,一些梦想与希望,便在这“龙门阵”里冒了芽。

也有一些人聚在一起打点小牌,输赢不大,开心就好;有人聚在一起喝点小酒,也不多喝,微醉就好;有人聚在一起听书,出处不详,精彩就好;有人聚在一起唱歌,并无伴奏,快乐就好……忙完了一天的农活,“竹床阵”便是最好的休憩,也是与各家联络感情的时候,东家坐一坐,西家扯一扯,一直到眼皮打架,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家竹床上休憩。直到夜深露重,空气渐凉,才纷纷搬上竹床回家睡觉。

我们家有三个竹床,有两个是九十公分左右的小竹床,另外一个是一米八的大竹床,这是做篾匠的外公特意做的。大竹床往屋前一摆,并排躺三四个人都不在话下,八九个人围坐一起当然也不成问题。村里也只有我家有这超级大竹床,小伙伴都极其羡慕,大人们也都爱往我家竹床上挤。

吃过晚饭,父母收拾碗筷,爷爷奶奶便急急忙忙地把竹床从堂屋里抬出来,我乐颠颠地在旁边搭把手。这时候,已经有好几家的竹床摆出来了,小伙伴们已经在竹床上玩起了纸牌的游戏。我不爱玩这种游戏,倒是挺喜欢听胡老师讲故事,我四处张望,可胡老师还没有来。

胡老师是我们村的民办老师,他的肚子里仿佛装着一个故事王国,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都有。他常常讲得生动有趣,扣人心弦,我们个个听得津津有味,意犹未尽。我最初对文学的启蒙也是因为胡老师,他家里有很多连环画,每次去他家借书,他都十分慷慨地借给我,他还夸奖我,鼓励我。虽然他是我的语文老师,但我一点儿也不怕他。相反,还乐意跟他亲近。

每逢酷热难耐,关在家里吹空调的时候,我就会想起“竹床阵”里的惬意时光,那其乐融融的场景,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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