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天津北方网讯:“五一”假期后,记者前往淄博采访。那些巨大的流量与数字背后,是一些淄博人确实赚到了钱,尤其烧烤师傅的月薪,有些已经涨到了上万元;也有一些人的正常生活受到了影响,日常买菜也变得麻烦,不得不为红火的旅游业让步。几乎每个身处这场万民“赶烤”中的人,都能说出几个或亲历或耳闻的故事。
.淄博就藏在这些故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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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淄博烧烤店主:日烤2万串 做好回落准备
.晚上9点,正是宵夜聚餐的时候。走在淄博街头,众多烧烤店里传出热闹的声音。当地一家开了30年的老字号烧烤店,“老魏烧烤”位于离淄博火车站不远的一个院子里。烧烤店外面的大棚上,贴着“欢迎‘愤怒的小鸟’游戏创始人Peter到店吃烧烤”的牌子,标志着它网红店般的存在。
.“累”是“老魏烧烤”老板池光春近两个月最大的感受。从凌晨至深夜的忙碌,让他除了感到身体的疲惫外,更是时刻悬着的心有一份沉重。“食品卫生、服务质量、安全问题……在千千万万的手机拍摄和关注下,咱不能砸了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招牌。”从兴奋到自省,池光春的经历代表了许多淄博烧烤店“原住民”的心路历程。
.池春光还记得流量突然降临的那一天。3月的一个周末,“老魏烧烤”像往常一样上午10点开门,为中午营业做准备,不一会儿就进来了几个年轻人,而后客流未再断过。时间在忙碌中流逝,天还没黑,池春光惊讶地发现,冰箱竟然空了。“为了保证新鲜,我们的肉都是每天从凌晨开始穿串,有个大概的数量,一个饭点接待20桌左右的客人,正好能用到晚上12点,但那天下午不到6点就全用完了,接待了七八十桌的客人。”
.第二天情况依然如此。那几天晚上,池春光的电话响个不停,突然涌入的顾客让淄博大大小小的烧烤店店主慌了神,互相打电话询问别家的情况。客流量以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态势席卷淄博。和其他店主一样,池光春迅速购入设备,增加了20套桌椅和20套烧烤小炉准备大干一场。
.很快,池光春发现了问题,桌椅可以无限增加,但接待能力却无法一蹴而就,“人是坐下了,但菜品不全,上的也慢,顾客体验很不好。刚开始没经验,一晚上发号发到170多号,一天服务200桌就了不得了,已经坐了200多桌了,再放这么多号真没法捣鼓了,顾客牢骚不断。”
.意识到接待能力已经触顶的池光春没有迟疑,与“数字”相比他更在意“口碑”,连夜将新买的设备放入仓库,新招聘10余名员工,把心思继续投入到菜品的安全和品质上。由于淄博烧烤客流激增,穿串的师傅、烧烤师傅的工资也水涨船高,甚至一人难求。在3月份之前,一个熟练的穿串工人,一小时的工费是13元,一位烧烤师傅一个月工资在5000元上下,而如今已经分别涨到了20元和12000元。
.从3月中旬开始,每周末对于像“老魏烧烤”一样的烧烤店来说,都是一次“模拟考”,从准备菜品的数量到接待能力再到服务方式等,都让这些烧烤店在忙碌中快速成长。而刚刚过去的“五一”假期,就是他们眼中的“高考”,从凌晨3点到第二天的凌晨2点,近24小时的时间里,两拨人倒班,一刻不停地忙碌着。
.对于“高考成绩”,池春光是满意的,但“考试”过后池光春主动调整了营业时间,因为“五一假期”过后客流量下降得很明显。现在“老魏烧烤”周一至周四只有晚上营业,周五至周日从中午11点半营业至晚上12点。记者在工作日来到“老魏烧烤”,下午四点半开始有零星的顾客入店,大多带着行李箱,把这里当作第一站或最后一站。晚上六点半,店内店外的客人全部坐满,但未有排队的现象出现。
.从日烤“两万串”的火爆到如今排号机经常处于“休息”的状态,池光春并不感到意外,他坦言现在的客流量甚至不如4月,但他们做好了回落的准备。他拒绝了大量外地或本地加盟或冠名的请求,像之前的三十年一样,池光春希望“老魏烧烤”能继续稳稳当当地走下去。
.外地人进淄开店:怀着忐忑心情租了一年店铺
.如果说像“老魏烧烤”一样的“原住民”,是在经历了多次“模拟考”后参加的“高考”,那对像刘大姐一样,匆忙进淄开店的老板们来说,则是直接走上了考场。在八大局便民市场门口,记者见到了举着“烧烤城 免费专车”牌子的刘大姐,她正在热情地告诉游客,他们的烧烤城离这里很近,很好吃,如果去的话专车接送,吃完再给免费送回来。
.刘大姐来自黑龙江省牡丹江市,看到淄博烧烤火爆的新闻后,穿越1600多公里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。刘大姐的店铺距八大局便民市场不到2公里,是4月临时搭建的烧烤城,原来是一片空地,“五一”假期才正式开业。现在烧烤城内有30余家烧烤店铺,老板都像刘大姐一样,来自五湖四海,淄博烧烤的热度让他们“相聚”于此,“我原来在东北就开烧烤店,但还有很多人之前都没干过,速成开店。”
.刘大姐说,她和合伙人在烧烤城盘下店铺时,内心十分忐忑:“两个店铺,一年的租金总共14万,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了,还没算上进肉进菜压的钱,那几天我都睡不着觉,真怕钱打了水漂,疫情这几年在东北干烧烤也没挣到什么钱。”对于刘大姐来说,“淄博一战”颇有“殊死一搏”的意味。然而这份“忐忑”被“五一”期间的收入一扫而空,“我们从上午10点营业到晚上12点,‘五一’那几天每天能卖2万多,除去成本能挣1万多。”可观的收入让刘大姐笑开了花。
.但节后快速滑落的营业额也着实让刘大姐捏了把汗,“现在是‘旱的旱死、涝的涝死’,别看距离很近,但我们那里没什么人气了,进店的客人不多,我们只能过来蹭蹭八大局的客流。”像刘大姐一样的“新店”,大多仍然是每天从上午开到半夜,没有调整营业时间。没有人人皆知的品牌效应,没有强大的本地客群基础,没有独一无二的烧烤风味,这些“进淄开店”的老板们生怕自己连“本”都回不来。
.刘大姐每天有空就打开手机在各个社交平台上搜索淄博烧烤的新闻,他们成为了这个城市中最担心热度下降的一群人,“现在一天挣1千多吧,真希望快点到端午节。后面还有暑假、‘十一’假期,不知道还会不会来这么多人,如果能3个月回本,我心里就踏实多了。”
.对于未来,刘大姐还未想过留在淄博,“房子就租了一年,走着看吧。”
.淄博市民:流量和热闹散去淄博何去何从
.便宜,是孙敏对这里最深刻的印象。她早晨8点半赶到了八大局,买了牛奶棒和紫米饼,10元5个,炒锅饼一盒6元,头一天她在外面看到的价格是10元。“价格已经很良心了。我在其他旅游城市吃饭都觉得挺贵的,就淄博吃得挺便宜。”
.然而单单只是“便宜”,并不能让游客满意。孙敏虽然感觉价格很亲民,但是一个小时逛了个大概。除了物价便宜,她感觉也不过如此。“卖的东西都很单一和同质化,整个街上基本就那几样。”孙敏说,除了6块钱一份的炒锅饼,在别的地方可能买不到,其他东西和别的商业街一样。一个多小时逛下来,八大局也没有更多吸引她的地方了。
.逛菜市场,也是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消遣方式。很多人把菜市场视为治愈之地,旧的八大局菜市场,属于这样的乐趣之地。
.作为本地人的刘鹏眼见着八大局在流量的推动之下,从一个普通的菜市场逐渐变成大红大紫的网红景点,而八大局的变化却让刘鹏很反感。
.刘鹏早晨起来运动后,顺便逛一趟“八大局”早市,从这头走到那头,一天的吃喝用度就搞定了,顺便买上早点,再和熟悉的摊主聊上几句,一天的序幕就这么拉开了。生活波澜不惊,光阴似水流年。市场还是那个市场,虽说一些摊主换了好几茬,但熟悉的依旧熟悉,陌生的也不再陌生。
.然而从3月份开始,八大局的流量逐渐呈现出开闸之势,涌入速度超出像刘鹏等很多本地人的预期,八大局排队的情况很快变得越来越严重。“以前本地人只有周末挤不进去,后来变成从周四到周末都挤不进去,再后来,本地人都不爱去。”刘鹏说。现在看到很多商家的网红招牌就很无语。紫米饼和炒锅饼成为八大局的主角,继而成为淄博美食的重要代表,这也让他充满无奈。
.刘鹏曾经常光顾的一家酱货店,也随着淄博和八大局的爆火,早餐的销量反而不如以前。“游客太多了,居民都不来这买菜了,游客也不可能来买酱货。”刘鹏说。店主一个月前,决定暂时放弃做了十几年的酱货生意,改行卖炒锅饼。因为街区人流量比较大,所以生意好的时候,一天也能卖两三千元。
.“能火多久”是悬在所有网红城市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。前有大理、理塘,后有鹤岗、曹县,都曾站上过互联网流量的顶峰,一时风光无两,但流量的衰退只是时间的问题。
.淄博人自己也很清醒。刘鹏认为,很多人到淄博不是为了烧烤多好吃,而是为了拍个照。“烧烤的技术含量较低,带不动多大的经济效益,最多只能拉动一些民宿、酒店,让老百姓赚点小钱。”刘鹏说。夏天是淄博烧烤的传统旺季,估计八大局的热度能继续保持,但问题是,这就是一座菜市场——如果它还算是的话,谁会反复来打卡呢?当热度散去,八大局该何去何从,还会变回之前他熟悉的八大局吗?
.“淄博有很多像聊斋、蹴鞠等文旅IP,但是很多外地游客对这些并不熟悉。”刘鹏说,淄博人都希望这座城市变得更好,大家也都在努力,希望在淄博烧烤的流量散去之前,淄博可以整体提升文旅经济,让淄博的改变惠及千家万户。
.(津云新闻记者马扬洋郭强)